「鳥不是真的」

「鳥不是真的」

2home.co  楊惟雯

一、美國Z世代以陰謀論諷刺陰謀論

在美國，有一名青年麥肯多發起了「鳥不是真的」（Birds Aren’t Real）理論，他試圖說服大眾，天空中的那些「鳥」並不是真的「鳥」，而是政府拿來監控百姓的無人機……。
「鳥不是真的」組織又爆料：「鳥站電線桿是在充電、鳥便便是液態追蹤器。」

「鳥不是真的」還認為不同種的鳥類具備不同的功能，例如禿鷹是拿來維持公共衛生、蜂鳥是暗殺無人機……等。

看完了這個陰謀論，是不是想抓路上的鳥來檢查看看呢？看著牠的雙眼並對牠大喊：「說！我知道你的秘密了，你其實是監視器，對不對？」

但在美國的匹茲堡（Pittsburgh）、曼非斯（Memphis）和洛杉磯（Los Angeles）等地，近年都可以看到大量的看板，上面寫著「鳥不是真的」的標語。

除此之外，目前在社群平台Instagram、影音平台TikTok，「Birds Aren’t Real」的官方帳戶都已經累積了數百萬的追蹤人數，與其有關的YouTube影片則到處瘋傳。

在這個理論的中心，是現年23歲的青年麥肯多（Peter McIndoe），他在2017年時一時興起創立了「鳥不是真的」理論，而且多年來都表現出對此毫不懷疑的模樣，還要求他的追隨者，不應該容忍懷疑他們的人。

麥肯多會出現在各大抗議活動中，或是在公路邊舉牌，上面會寫著像是「鴿子是謊言」的標語，他則會一邊高喊自己的主張，例如：「我才不會因為你拍我而害怕，反正這些鳥已經每天都這樣對我了！」

這是一個由Z世代發起並推波助瀾的「陰謀論」，認為鳥已經是不存在的動物，那些在天空中飛行的東西，都是美國政府的無人機，被用來監視自己的國民。

數萬人為了這個理論走上街頭，穿著寫上「鳥不是真的」標語的T恤到處集會，並不斷散播這個口號。

但鳥到底是不是真的？
其實，「鳥不是真的」理論的創始人和追隨者內心都明白，鳥是真實存在的動物，這一切都只是個捏造出來的笑話，是帶有目的性的諷刺性社會運動，他們之所以會推廣這個理論，就是要以此反諷、並對抗當今網路世界充斥的陰謀論和不實資訊。

二、來自Z世代內心深處的集體反抗

Z世代是指 1990年代末期到 2010年代前期出生的人，約10到25歲，他們活在臉書、Instagram、推特與 Tik Tok等社群軟體流行的時代，在這個環境中，不經查證、快速傳播的假消息，流竄在生活裡。

而這個故事的源頭，其實是由一位23歲大學輟學生麥肯多召集團隊，編撰出來的政治運動。麥肯多屬於 Z世代，他的團隊和粉絲大多也是。但這個故事讓許多美國年輕人在TikTok追蹤，相關影片觀賞次數高達1000萬次！

該運動的首要宗旨是：目前美國境內沒有任何「原生鳥」，都被外形看似鳥類的監視無人機取代。為什麼他要這樣做呢？因為這是一場屬於 Z 世代的政治反叛！

麥肯多表示，其實自己也是長期浸潤於陰謀文化之中。他在18歲以前都生活在非常保守、信仰極為虔誠的地方。他和7個兄弟姐妹共同成長於辛辛那提郊外一個非常保守的宗教社群，後來，他們又搬到了阿肯色州的鄉下。他自幼接受的都是家庭教育，被灌輸的是「進化理論是民主黨人的大規模洗腦計劃，奧巴馬是一個反基督者」這樣的思想。

直到高中，麥肯多才終於透過社群平台發現了另一個世界，透過YouTube、Reddit等理解到許多新觀點；到了2016年，當他離家，就讀阿肯色大學（University of Arkansas）時，他更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有類似經驗的年輕世代。他意識到，像自己這樣跨越多重現實的年輕人還有很多。

在2017年，麥肯多去曼非斯拜訪朋友，當時美國前任總統川普（Donald J. Trump）剛宣誓就職，市內舉辦了一場反川普的女性遊行，而川普的支持者也去到了現場。當時麥肯多隨興從牆上撕下一張海報，反過來寫了一行字：「鳥不是真的」，這成為他的靈感來源。

而後，麥克因多開始四處即席演講「鳥不是真的」的陰謀論。麥肯多表示其實自1970年代開始，鳥都被美國中央情報局（CIA）殺死了，並逐漸被監控無人機取代。

結果麥肯多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拍，影片上傳到Facebook後一夕竄紅，這股風潮讓他決定要認真架構「鳥不是真的」理論。

麥肯多和他的朋友蓋多斯後來為「鳥不是真的」理論編造了詳細背景，其中包括鳥型無人機行動的代號是「很大隻的鳥」，因為CIA不想和芝麻街角色「大鳥」發生版權糾紛。

麥肯多指出，他和朋友蓋多斯（Connor Gaydos）寫了一個「鳥不是真的」的假歷史、建立詳細的理論，還製作假文件及證據，以用來補充自己的瘋狂主張。

【鳥都是無人機扮的！】的大謊言

1950年代，美國在冷戰架構下與共產世界對抗。當時美國中央情報局（CIA）想要擴大他們設置監視器的規模，以追蹤共產黨份子。時任中央情報局長杜勒斯（Allen Dulles）想到一個有效的法子！他向美國艾森豪總統（Dwight David Eisenhower）提議要把可以任意移動的監視器，佈署在天空，這將等同於佈下監視器的天羅地網。艾森豪總統同意了，並要杜勒斯想辦法實現。杜勒斯回去跟他的下屬們討論後，在 1956 年的 5 月，中情局決定要殺掉大量的鳥隻，並以監視機器人取代。

據「鳥不是真的」網站指出，中情局之所以痛恨鳥，是因為停在中情局總部停車場的車，常常被鳥屎襲擊。根據外洩的一份文件表示，一名前任副局長表示：「對啊，高層非常討厭鳥大便在他們車子的擋風玻璃上，他們曾誓言要掃除北美洲的每一隻飛行鳥類。」

中情局局長杜勒斯接下來從公共衛生項目的預算拿到了650億美元，1957年他向波音公司下了120架B-52轟炸機的訂單。但由於他的計畫必須要祕密進行，畢竟是違反人權與動物權的勾當，因此他吩咐這些飛機必須要在那赫赫有名、據說與外星人相關的第 51 區（Area 51）裡建造。

有轟炸機了，那怎麼殺鳥呢？總不能高調地發射武器射擊鳥類吧。其實，在這些轟炸機的水槽裡，充滿了特製的鳥類毒藥，一旦施放這些毒藥，鳥類的羽毛就會被病毒碰觸，病毒藉由纖維進入血流、深入骨架，讓鳥在24小時之內分解於無形，並且會在鳥際傳染。
那人類不會被毒藥傷害嗎？轟炸機會在海拔 8 千英呎（約為 2.5 公里）的高度釋放毒藥，但毒藥在降落地表前就會完全溶解，也就是說，只有鳥類會被影響。

美國政府從冷戰時期祕密進行這項屠殺任務，由中央情報局局長親自策劃並執行，為了掃除共產黨勢力，他們將在空中施放毒氣，在12年之間，殺光 120 億隻鳥，並以裝有監視器的機器鳥取代，監視美國民眾的生活。上述資訊你相信嗎？

2018年，麥肯多自大學中輟，搬到了曼非斯，並繼續推動「鳥不是真的」理論，其中包括拍攝一支影片，裡頭雇用一名演員假扮成前CIA特務，並坦承自己負責執行鳥型無人機監控行動，不只是相關討論在社群平台Reddit保持熱度，影片本身在TikTok則有超過2,000萬觀看次數。

同年，麥肯多還開始販售周邊，每月入帳數千美元，可以支付他和朋友的生活所需，並用於投放廣告、讓支持者進行集會遊行等。

然而，最近真相大轉彎了，就在人們擔憂這場以Z世代為主力軍的荒謬「反智」運動幾時能休時，該運動的創始人突然站出來，告訴《紐約時報》，這其實是一個刻意為之的玩笑。

麥肯多近期擺脫本來的陰謀論者身分，告訴大家他其實也知道鳥是動物，不是政府的監控無人機。已經操作了5年的假消息，麥肯多表示，「鳥不是真的」要更進一步推翻陰謀論設定，與真的陰謀論劃清界限。

麥肯多公開承認「鳥不是真的」只是戲仿活動，他一切的操作都是蓄意、且當我們面對充斥不實資訊的世界時，確保所有事情都不至於太真實。

這本來是個即興的笑話，卻演變成了一項關於不實資訊的社會實驗，但它同呼反映了每個人都感覺到的荒謬感。

麥肯多認為：「我們可以創造出完全虛構的世界，然後被當地媒體當成事實來報導，並接受公眾的質疑。」

三、以瘋狂之事映照現實的方式

「鳥不是真的」既然這麼荒謬，為何仍獲年輕世代響應？

不知道你信幾分？或會不會按讚或參與「鳥不是真的」的貼文與活動？

其實這樣做的人很多。

「鳥不是真的」Instagram 和 TikTok 帳戶都擁有數十萬粉絲，最高點閱的影片觀看次數為1000萬次；在美國東部的匹茲堡、中部的曼非斯與西部洛杉磯等城市，都出現了「鳥不是真的」的廣告看板；「鳥不是真的」的「信徒」甚至曾前往位於舊金山的 Twitter 總部，抗議要求該公司更改其小鳥 Logo。

成長於「假消息教育」的麥克因多，長大後又遇到與假新聞十分親近的川普總統，以及支持川普的陰謀論團體「匿名者 Q」（QAnon）。因此，像是麥克因多這樣的 Z 世代，需要一種方式回應這些陰謀論與假消息。

而對其他Z世代而言，他們之所以會追隨並推廣「鳥不是真的」理論，並不僅是存在表面的膚淺「陰謀論反諷」，它更來自內心深處，出於自己受不實資訊影響的集體反抗，並藉此找到同伴和歸屬感。

麥肯多指出：「或許很多人認為我們這個世代的人很瘋狂，但『鳥不是真的』是他們應對這件事的方式。」

麥肯多表示，「在進行關於『鳥不是真的』的活動時，我們都會確保它最終不會為世界帶來負面的結果」，他強調，他們所建立的「是個為大眾設立的安全場域，人們可以聚在一起，討論充斥於美國的陰謀論。這是個對瘋狂之事哈哈大笑的方式，而不是反過來被它征服」。

麥肯多還補充，「當這件事成為一股真實的向善力量，我對於未來會變得如何感到十分興奮，」麥肯多坦承：「是的，我們在過去四年蓄意散播不實資訊，但這是有原因的，是為了要為美國的網路世代提供一面映照現實的鏡子。」

另外，麥肯多說，通過扮演陰謀論者，他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社群與歸屬。

《紐約時報》表示，Z 世代在一個充斥著錯誤消息的世界中長大，這場運動成了他們集體面對這些經歷的方式。

例如參與「鳥不是真的」組織的克羅尼斯（ Claire Chronis）今年22歲，她表示：「這可以用來對付世界上那些讓你束手無策的麻煩。我最喜歡這樣描述這個組織——用瘋狂來對抗瘋狂。」

除了瘋狂外，「鳥不是真的」讓 Z 世代有力地回應了這個時代的虛假。

例如21歲的卡梅倫·卡斯基（CameronKasky）是佛羅里達州帕克蘭市「鳥不是真的」運動的一名成員，也在2018年組織並參加了反對槍枝暴力的「為我們的生命而遊行」運動。他說，這場戲仿運動「會讓你駐足停留並大笑。在一個特別淒涼的時代，一起笑一笑並不會產生什么不好的影響」。

據他們所說，「鳥不是真的」是一場有目的的戲仿性社會運動。在一個由網路陰謀論主導的後真相世界裡，年輕人聚集在一起，對虛假資訊嗤之以鼻、相互攻擊和取笑。這是Z世代用荒誕主義顛覆兔子洞的嘗試。」

總之，「鳥不是真的」運動的許多成員都是Z世代，成長於一個充滿錯誤資訊的世界，其中一些人的親屬已經成為陰謀論的受害者。因此，對於Z世代的成員來說，這場運動已經成為一種集體應對這些經歷的方式。